江达脑子嗡的一声，“……去哪里？”</p>
“帝都。”</p>
……</p>
“出去！你们给我走——”</p>
韩启山和韩慎懵逼地看着江达突然从厨房冲到客厅，秋风扫落叶般将他们撵出门去。</p>
砰的一声——</p>
大门关上。</p>
唰的一响——</p>
窗帘拉拢。</p>
父子俩站在凉风瑟瑟的门外，你看看我，我瞅瞅你。</p>
韩启山老眼发懵：“什、什么情况？”</p>
韩慎苦笑：“你要抢人老婆，他不跟你急才怪。”</p>
“小如是他老婆，那还是我乖女呢！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她会过得比现在好一万倍！”</p>
“爸，我知道你是想弥补，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使劲，可能情况越糟糕。”</p>
老爷子愣住：“什么意思？”</p>
糟糕？</p>
怎么会糟糕呢？</p>
不是已经认回小如了吗？</p>
韩慎语气沉重：“从我们进门到现在，小如有叫过一声爸爸和哥哥吗？”</p>
老爷子傻眼：“你是说……”</p>
“她并没有认我们。”</p>
“为什么啊？”韩启山不明白。</p>
“爸，有些东西不是你给，别人就会要的。”</p>
尤其这东西还迟到了。</p>
“那怎么办？”老爷子慌了，“小如不肯原谅我吗？”</p>
韩慎：“……我也不知道。”</p>
父子俩就这么唉声叹气站了十几分钟，里面都没有要开门的打算。</p>
韩慎：“走吧，先回去。”</p>
“不行！我要跟小如说清楚……”</p>
“爸，”他语气沉下来，“我刚才说的您一句都没听进去吗？”</p>
“……”</p>
“走了。”</p>
韩启山：“……那什么时候再来？”</p>
“明天。”</p>
老爷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p>
“明天一定要来啊！”</p>
韩慎额上青筋一跳：“嗯。”</p>
“都怪那个江达，竟然把咱们往外赶，简直反了天了！”</p>
“您喝人家的粥时可没这么说。”</p>
“我、那是给小如面子！怕她难堪。”</p>
韩慎悠悠道：“那喝一碗就行了，您喝三碗干嘛？”</p>
韩启山眼神发虚，立马甩锅：“那不是他一个劲儿要替我盛嘛！你以为我想喝啊？”</p>
“哦，您还吃人家酱菜了，筷子没停过。”</p>
“那……他粥都给我盛了，当然要配酱菜。”</p>
韩慎：“……”</p>
是夜，江家别墅，主卧。</p>
黑暗中，一道身影自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掀开棉被，在不惊动身旁女人的前提下，趿着拖鞋，轻手轻脚溜到阳台。</p>
月光洒在栏杆上，宛如镀了一层银箔。</p>
男人半张脸也被映照得无比清晰，此刻尽是愁闷。</p>
江达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只听啪嗒一声，烟头点燃，在黑夜中亮起猩红的光点。</p>
抽完，他到隔壁客房的洗手间漱了口，才回到床上躺好。</p>
突然——</p>
“又背着我抽烟。”</p>
男人浑身一僵：“媳、媳妇儿……你醒了啊……”</p>
黑暗中，韩韵如睁着眼睛，毫无睡意。</p>
她不是醒了，是一直没睡。</p>
“对不起，我……”</p>
江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语气闷闷，语露忐忑。</p>
“睡吧。”她说。</p>
江达默然一瞬，“……媳妇儿，你说我今天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p>
“嗯？”</p>
“就是把老爷子赶出去。我当时太着急了，生怕你被他们带走，所以才……”</p>
江达当时非常坚决，谁要拐他媳妇儿，他就跟谁拼命！</p>
可事后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p>
毕竟是老岳父和大舅哥，血缘剪不断，现在撵人爽了，以后可怎么处？</p>
“我不想去。”韩韵如说。</p>
江达心头一暖，翻身侧卧，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嗯，那就不去。”</p>
韩韵如笑了：“睡觉。”</p>
“好。”江达也跟着笑开。</p>
夫妻二人一觉到天明。</p>
江达早起去店里，韩韵如还是在家养伤。</p>
临走前，男人千叮万嘱：“别干活，饭等我回来做，知道吗？”</p>
韩韵如点头：“嗯。”</p>
“那我走了……”他似乎有些不舍，出门之后又折返，站在门边说了句，“等我回来。”</p>
“好。”韩韵如点头。</p>
八点，江扶月吃过早餐，去实验室。</p>
江小弟也出门上学。</p>
偌大的家里就只剩韩韵如。</p>
她也没闲着，用毛线勾了个套子，穿在花瓶上，大小刚好合适，纹路也非常漂亮。</p>
突然，门铃声传来。</p>
她动作一顿，显然猜到是谁。</p>
韩启山今天没来，韩慎只身上门，按下门铃前，他其实已经做好被晾在外头的准备。</p>
但最后门还是开了，女人站在里面，温温柔柔却也平平淡淡地看向他。</p>
“小如……”</p>
“进来坐吧。”她说。</p>
韩慎没有任何迟疑，道了谢，便往里去。</p>
韩韵如朝他身后看了一眼。</p>
男人勾唇：“放心，爸没来。”</p>
“……哦。”</p>
韩韵如进厨房泡了杯菊花茶，放到他面前。</p>
韩慎开口道谢。</p>
她摇头，轻轻说了声：“不客气。”</p>
“小如，昨天是我们太心急了，抱歉。爸他没有恶意，只是太想弥补你。而且他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专断蛮横，老了又更添任性，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你不要放在心上。”</p>
男人语气温和，眼神柔软。</p>
韩韵如心头骤暖，但面上还是平静疏淡的模样：“我没有放在心上。”</p>
她只是……</p>
不习惯。</p>
非常不习惯。</p>
“小如，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p>
这次，韩韵如没再沉默。</p>
她缓缓抬眼，“我不会去帝都。”</p>
韩慎没觉得意外，这点从昨天就看出来了。</p>
“我保证，没有人可以逼你，包括爸在内。”</p>
她轻舒口气：“……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想有什么改变。”</p>
韩慎一愣：“你不想认我们吗？”</p>
“血缘是没办法否认的，但感情也不是说有就有。”</p>
她对他们太过陌生，二十年，记忆会消失，感情也会淡。</p>
韩慎心下稍安，不是不认他们就好……</p>
“我知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很正常。小如，哥哥不逼你，你也不要排斥与我们来往，可以吗？”</p>
她想了想：“……好。”</p>
“那我先回去了，你的手别沾水。”</p>
“嗯。”</p>
韩韵如送他离开。</p>
“进去吧，别送了。”韩慎朝她摆手。</p>
很快，车开走。</p>
约莫一刻钟后，江达回来了。</p>
比昨天还早。</p>
一进门就四下张望，没见到韩家父子才稍稍放心。</p>
韩韵如觉得他像条猎犬在巡视领地，时不时闻上一闻，看有没有敌人的味道。</p>
“别看了，来过刚走。”</p>
“啊？”江达傻眼，“来、来过了？”</p>
“老爷子没来，我哥来的。”</p>
我哥……</p>
从这个称呼就能看出她昨天和今天的态度变化。</p>
江达心头咯噔一声：“你认他们了？要去帝都吗？！”</p>
说完，一双黑梭梭的眼睛紧张地盯住她。</p>
明明在意得不行，却还要强迫自己冷静，江达一颗心像被火烧之后，又呲啦一下按进水中。</p>
韩韵如眉眼轻动：“如果我答应了……”</p>
男人身形一晃，如遭雷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嘴唇也开始颤抖。</p>
“应、应该的……”江达恍然点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本事，你跟着我吃了大半辈子的苦，现在能够回到父母身边，我……替你高兴……”</p>
“什么时候走？我能去送你吗？月月现在大了，你不要担心，沉星虽然小，但很懂事，你走之后我……我会把他们姐弟供出来的，读一个好大学……”</p>
韩韵如暗道不好，她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江达居然真的信了，还说了这么一堆听着就让人想哭的话。</p>
“老公！你别这样……我开玩笑的！我不去帝都！哥哥已经答应了！”</p>
江达却像没听到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无法自拔。</p>
“你放心，我尊重你的决定，本来这二十年就是我偷来的……没能给你好的生活，还让你和我一起吃苦受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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