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放下,瞬间将刺骨的严寒挡在外头。

    唐逸川舒服地呼了一口气,抬手去解披在身上的银狐大氅。

    孟氏见了马上走到跟前。

    她个子高挑,无需踮起脚尖便能轻松够着唐逸川的大氅。她帮他将大氅脱掉,又麻利地将大氅挂到一旁的衣架子上。

    正在她转身的功夫,唐逸川又继续自己去解外衣的扣子。

    孟氏回头见了,忙走过去帮忙,“让妾身来伺候侯爷吧。”

    她声音很柔,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脸上也因为欢喜而微微爬上绯红。

    唐逸川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心思不由得又飘到了之前做的那个梦里,眸光不由得微微一沉。

    孟氏全副身心都沉浸在重见自己夫君的喜悦中,只专注着给面前人伺候更衣,并未留意到对方的神色变幻。

    忽地,唐逸川反应过来,一把摁住自己衣襟。

    孟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捏着他衣襟上的扣子一时间忘了动作。

    唐逸川连忙敛起眸中提防,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我一早赶着进宫,如今什么都没有下肚,实在饿得紧,有劳夫人先帮我安排些吃食,可好?”

    孟氏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当即把落在他衣襟扣子上的手收了回去,脸上重新绽放笑容,“那侯爷您先洗漱更衣,妾身这就去厨房亲自为侯爷做些吃食过来。”

    唐逸川浅笑点了下头,“有劳夫人了。”

    孟氏娇媚地嗔了唐逸川一眼,,眉宇间溢满温柔,“你我本是夫妻,伺候侯爷是妾身的本分,侯爷这般与妾身客气作甚?”

    说着,她垂眸红着脸走出了房间,其娇羞模样与刚成亲时别无二致。

    唐逸川看着孟氏离去的背影,见着她轻轻关上房门,眸中的笑意渐渐褪去。

    孟氏对他一直都是这般,无可否认,她的确是个很称职的妻子,也是很称职的侯府主母,可他的心早就给了另一个人,又随着那个人被埋进了土里。

    他无疑是亏欠孟氏的,所以除了情意,其他的他都一直尽量满足她。x33

    只是如今想来,他亏欠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唐逸川将手伸进怀里,掏出里面叠放着的一张纸来,摊开。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跃然纸上。

    唐逸川定定看了几眼,心口再次隐隐发疼。

    还好方才没被孟氏看见,要不然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正想着,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唐逸川迅速将纸张叠好,重新塞回怀中。

    洗漱更衣过后,唐逸川在孟氏伺候下简单用完了膳,之后便匆匆赶去了松鹤堂。

    永安侯老夫人方才便听下人回禀说永安侯回府了,便一直在堂中满心期待地候着,这下见儿子进来,唇角便不自觉扬起,连脸上的褶子都被笑意填满。

    唐逸川一见自己母亲便连忙行礼问安,“儿子见过母亲。”

    老夫人欢喜点头,慈爱道:“没那么多虚礼,侯爷快坐吧。”

    说着,她又心疼地打量起自己儿子来,“怎么比出门时瘦了这么些?这几个月是不是没吃好睡好?”

    唐逸川忙安抚道:“儿子一切安好,只不过这外出办差哪有清闲的,若孩儿胖着回来那才不正常了。”

    这道理永安侯老夫人自是懂得,再说了,替陛下出去办差,结果圆滚滚地回来,这不是拼命在陛下面前找不痛快吗?如今这样回来正好,这也是认真办差的表现。

    老夫人自我安慰了一通才稍稍放宽心了些,又连忙朝着一旁的郑妈道:“你给厨房那边说一下,让他们这几日都给侯爷熬些鸡汤送去。”

    “是。”郑妈应下,当即走出屋子让下人给厨房传话去了。

    听母亲提起鸡汤,唐逸川想起永庆帝之前给他的人参,“母亲的头疾怎么样了?最近可有复发?”

    老夫人笑笑,“前些日子是复发了一回,梁御医又过来看了,给换了个方子,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唐逸川点头,遂拿起方才带进来的锦盒交给老夫人,道:“陛下听闻母亲头疾犯了,这是陛下赐给您补补身子的。”

    老夫人忙朝着皇宫的方向行礼道谢,之后将人参郑重接过,“陛下真是有心了。”

    说着,郑妈刚好安排完事情进来,她又连忙将人参交给郑妈,叮嘱她把人参放进库里仔细收好。

    郑妈应下,亲自捧着人参出去,又吩咐可靠的人守在屋外听候吩咐。

    屋里再次剩下母子二人,想起锦宁拜访秉心师太的事情,唐逸川又道:“这趟办差,孩儿途经锦宁去看了师太,她也问起了您,跟孩儿关心您头疾可好全了没有。”

    突然提起秉心师太,永安侯老夫人不由得一怔,有些不相信地道:“师太当真问起了我?”

    唐逸川笑笑,“自是真的,秉心师太还是挺关心母亲您的。”

    “关心我?”

    老夫人依然有些别扭。

    这位殿下从年轻时就不喜欢她,觉得她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不够端庄,总之什么都不够,觉得她那好部下娶了自己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鲜花自然是唐名骁,而那坨牛粪便是她郑氏了。

    不过殿下倒是面冷心热,嘴上虽说着不喜,但也没真的为难过她。

    只是自从她逼着自己儿子娶了孟氏之后,殿下似乎是真恼了她了,再也没听殿下提起过她来。

    其实她也知道为什么殿下会这样,当年殿下激流勇退远避朝堂,老永安侯也不喜与皇家沾亲带故,这多少与殿下的想法类似,无疑就是不想卷入皇家的一些血雨腥风之中。

    当年她嫁给老永安侯时,盛国仍未建立,两家人也都没有与司鸿家有任何牵扯。谁料盛国建立之后端王选妃,她嫡姐的长女竟被选为了端王侧妃,后来端王成了太子又成了当今圣上,当年的端王侧妃也成了如今的惠妃,她们也因此莫名与皇家血脉有了牵扯,后来她让自己儿子娶了惠妃的妹妹做填房。

    在殿下眼中,这前者是实属无奈避无可避,但这后者则是明知故犯了,故而对觉得她无视老永安侯的遗志,也对她很是失望。

    可她不是殿下,她没有殿下那么高的觉悟和眼界,她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母亲。作为母亲,她最想看到的不外乎是儿子能有个真心待他的人在身边知冷知热,孟氏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其他人都不及她让她放心。

    事实证明这么些年来,儿子的确被孟氏照顾得很好,因此殿下恼她便恼吧,她也不在乎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竟再次想起了她,还亲口过问她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