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珠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三个轻装士兵正持着崭新的火枪，对着一面靠山而建的土坝射击。</p>
空气中弥漫着射击过后硫磺的味道，关云珠有点不太适应。</p>
李国公见外孙女来了，立马过来说：“珠儿怎么起来了，你给我的火枪图纸是真的。你舅舅和表哥就是被这东西杀死的。关逸颢真是好狠的心。我要他血债血偿。”</p>
关云珠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说：“外祖父，这些日子我养得差不多了。我该回京城了。”</p>
“回去？珠儿，你怎么能回去，你这么做无异于羊入虎口。”李国公着急了，“你母后和皇兄尚困于宫中，你若是去了，便回不来了。外祖父不允许你自投罗网。”</p>
关云珠早知道会遭到外祖父的阻止，拿出了最具说服力的一套说辞：“外祖父，我拼命赶到南关，就是为了给你送火枪和火炮的图纸，有这两样东西，哪怕我父皇他有一支完全属于他的神机军，你也能和他拼一拼。这样的话，就算我们三个都折在京城也无憾了。</p>
我父亲说的对，一山不容二虎。皇权和后权的分立，本就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纷争，很容易引发内乱。实在不行的话，就取回本就属于李家的那一半江山。”</p>
李国公显然是动心的，对关逸颢最好的报复就是抢夺他的江山，但是，他不明白外孙女为什么要回京城，“就在这里，你就可以看到外祖父取回李家的江山了，外祖父会拥立你为女帝。如果你回去，说不定还没到京城，就被人杀死。”</p>
关云珠摇了摇头说：“外祖父，你这样说就是认定我皇兄会死，对吗？可是，你知道吗，我对帝位从来没有兴趣。我只是希望能够保护母后和皇兄。如果这次我不能保住他们，我希望能够和他们死在一起。我不想孤单地死去。”</p>
“珠儿……”李国公很心疼自己的外孙女，这孩子还这样小，竟然已经想得那么通透和长远。</p>
谋略、韧性、智慧、仁善，这个孩子身上拥有所有帝王应有的品质，她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帝王。</p>
可她对帝位没有任何兴趣。</p>
李国公还想劝说关云珠留下，毕竟有她在，他就师出有名，打起仗来，就更为顺手，若没有她，只能等关逸颢先动手。</p>
关云珠没心情猜想李国公的心思，她真的只想回到母后的身边。</p>
李国公终究还是放手了，至于是不是因为心疼她，他已经说不好了。如果说关逸颢杀死了他们母子三人，他起兵造反的理由就有了。</p>
李国公觉得自己不那么纯粹了，那颗只想守住南关的心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变了，有可能是在知道儿子被关逸颢派人用火枪射杀的时候吧。</p>
关云珠启程回京城了。</p>
这次她没有那么着急回去，而是从官道上慢慢走，也没有拿虎符横冲直撞，而是拿了去往京城的路引，按照正规流程，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p>
她这一路上看到每个城镇都算热闹平和，一切都是美好的。她吃了很多美食，了解各地风土民俗。她发现老姓都是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他们只要有饭吃，就不愿意造反。</p>
或许皇宫里的争斗，都是吃饱了撑的吧。</p>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百姓，如果打起仗来，这些美好就会消散了吧。</p>
她听说过前朝血流漂橹野有饿殍的恐怖景象，因为梁戾帝是个疯子，大兴土木，建造无意义的巨大宫殿，还为了去东湖看美人，人工挖运河。此外，贪官横行鱼肉百姓。百姓不堪税赋之重，怨声载道。</p>
如果说李国公真的和皇帝打起来，最终遭殃的会是这些无辜的百姓。</p>
关云珠一阵难受，问零：“我做错了吗？我把火枪火炮的图纸给外祖父，是不是做错了？真的开战的话，一定会死很多人。”</p>
零说：“打仗死人在所难免。你将图纸给你祖父没有问题，这样的话，皇帝就会有所忌惮。说不定能依靠强大的兵器，威慑住皇帝，到时候仗不用打，你和你母后兄长都不用死。”</p>
“威慑有用吗？”</p>
“不一定。要是这个皇帝虎，非要打，非要自己掌控话语权，那这仗就会打。我看这个皇帝就是这么虎的人。除非弄死他，不然这仗，非打不可。”</p>
“难道只有弑父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关云珠痛苦地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走这一步。”</p>
“那就再看看，别那么着急下手。”</p>
关云珠有些累了，就进入一个茶馆歇脚，只听里面有个说书先生，正说的唾沫横飞。</p>
“……望岚关是咱大元要塞，这些年李家镇守，虽无寸功，也无大过。事实上，以我大元实力，灭掉西戎人绰绰有余。别人不知道的是李家人和西戎人勾结，这使得边关百姓屡屡被洗劫屠杀。西戎人可恶，没错。但是和西戎人勾结的李家人，更可恶。你们说是不是？”</p>
“是啊是啊，通敌叛国，死罪！”喝茶的闲客们纷纷附和。</p>
“然而，李家人阴沟里翻船。李新远和他儿子在和西戎勾结的时候，被西戎人暗杀。这简直就是边关将士的耻辱。陛下仁慈，并没有降罪他们，毕竟他们是后族，便保留了他们死后的体面。</p>
然而，李家人不思悔改，反而意图谋反，将无忧公主劫持到南关，试图立她为女帝。可是无忧公主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以死明志，自刎于南疆。</p>
李家人狼子野心。陛下仁慈，不追究皇后和大殿下的责任，反而让他们在宫中好生养病。但是，李家人犯的是死罪，陛下依旧仁慈，十四岁以下男子皆可免死，充为净军。十四岁以上男子于次月斩首。</p>
皇帝是真正的仁君，念李国公年事已高，便下旨昭李国公回朝，只要他回朝认罪，即免他死罪。”</p>
关云珠越听越气，这家伙一定是皇帝弄来，搞臭李家的。她也不含糊，直接跑到前头，拿起铜水壶就砸破他的头，又将他踹到在地，踩了几脚。</p>
不过，她怕把这事闹大不好收场，就奔离了茶馆，绕了几个弯，出城去了。毕竟区区一个说书的被打，不至于封城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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