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炳辉的墓地，周羽正将一束鲜花规规整整地放在碑前。此刻的周羽微低着头，面色还算平静，眼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伤痛与不舍。
“我摄影技术不错吧，瞧这构图还有光线，主要是这气质，平常哪儿看得到啊！”锦城体院羽毛球东馆的观众席上，林扣扣将手机举到周羽脸跟前，自吹自擂之余，不忘吐槽一下周羽。
周羽刚扫了一眼，林扣扣忙不迭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知道林扣扣等着她来抢手机，这种十足孩子气的玩笑，林扣扣总是乐此不疲。
周羽没心情陪林扣扣闹，只管托着腮，望向面前场地上，正在训练当中的校队球员。
早上的葬礼结束，席溪说要带周羽散心，被徐惠拉到旁边耳提面命一番之后，才让她把周羽领走。林扣扣当仁不让，又做起了小尾巴。
三个人随便在街上逛了逛，照顾到林扣扣腿不行，便找了个地方吃饭。耗到下午，席溪要去上班，周羽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又不想回家，便听从林扣扣主意，一起打车到了体院，来看校队训练。
“好了，给你看，我拍了不少。”大概知道玩不下去，林扣扣主动把手机递了过来。
故意停了一会，等林扣扣脸上露出“你不看手机，我跟你没完”的急切时，周羽才一把抢过手机。
“我以为，你今天总要大哭一场，结果我眼圈都红了，你还是不死不活，”林扣扣扭头打量着周羽，“追悼会上，你憋得也太狠了，我妈看着你，都觉得心疼，说一个挺活泼的小姑娘，脸上突然一点表情都没了，肯定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再哭，人也回不来。”周羽淡淡回了一句，低头翻起手机。
“我怎么感觉，你有病了呢？”林扣扣这话，还真是关心。
无奈周羽不领情，头也不抬地怼了回来：“你才有病！”
林扣扣先撇了撇嘴，随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扣扣手机照片里，尚可频繁出镜。今天的仪式，的确也全靠他张罗，从流程到鲜花和水果，都是尚可派人安排。只是，周羽想看的另一个人，却不见踪影。直至快翻到最后了，萧子锋一个模糊的背影，才意外地被周羽抓到。
除了早上在天寿园大门口，和萧子锋正面碰上，周羽之后便没再看到他。显然是萧子锋顾及乔芳的情绪，特意降低了存在感。
“我就知道，你在找老萧，我也搜了半天，”林扣扣凑过头看了看手机，又在旁边打趣，“别死盯着啊，扎在眼里，拔不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周羽问道。
“他是谁呀？”林扣扣故意拉长声调。
周羽转头瞧着林扣扣，直到他一脸讪笑地回道：“师父下葬仪式一结束，老萧就跟尚可一块走了，好像是去别的地方扫墓。话说老萧今天真够低调，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说到这里，林扣扣眼睛闪了闪，问周羽：“你跟乔阿姨和好了？”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周羽故作随意地道。
“骗谁呢,真没什么，你能不吱一声就跑，还大半年不回来，”林扣扣才不信周羽的话，随即又打听道，“你要是跟你妈妥协，乔阿姨又不喜欢老萧，你打算怎么办？”
周羽：“……”
林扣扣这时表情倒认真起来，“师父手术之前，到我住的病房，听他聊起老萧，就跟夸自己女婿一样，别提多满意。他说你眼光不错，挑了个靠得住的。可惜啊，师父不在了，再没人替你们撑腰。”
“才看到你们，不说一声就来了！”观众席下，有人朝着两人喊了一嗓子。
周羽忙起身，走到栏杆边，招呼道：“秦教练，您还好吧！”
“除了老萧还占着主教练的位置，太让人窝火，我都挺好的！”秦教练不改诙谐性格。
周羽跟着笑了起来，朝着下面走去。
“听说回来是给你师父下葬，事情办完了？”秦教练关心了一句。
“已经办好，谢谢秦教练，您还特意去了追悼会。”周羽回答。
“客气什么，”打量周羽片刻，秦教练又道：“生老病死，谁都躲不掉。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自己得振作，知道吗？”
周羽：“知道了。”
“既然遇上，我得说你几句，现在状态不对啊！尤其是和邢小龙搭档之后，两个人吧，看着都打得挺用心，怎么在场上，就让人觉得南辕北辙，没有默契？”秦教练评价道。
“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也在想办法。”周羽蓦地想起，三天过去了，队里差不多该有决定。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换一个搭档，还是就此落了单。要说坦然面对，周羽也只是嘴上说说，她道行没这么高。
“是那个邢小龙差点意思，”也走下来的林扣扣立马接过话，“只有跟我搭档的那会，你才像点样子。邢小龙就不提了，连赵子昂都跟你搭不上。”
秦教练一脸好笑地看看林扣扣，忽地来了主意，“既然人就在这儿，不如打一场，算是带师弟师妹们玩玩？”
林扣扣立马冲着秦教练挤眉弄眼：“要不，让我也上场甩几拍？”
“林扣扣，收起你这张谄媚的嘴脸！上回在网球场，要不是被我抓到，照你那个又蹦又跳的不要命玩法，你那腿差不多就废了。”秦教练突然就训起了林扣扣。
周羽瞧着林扣扣那条伤腿：“不会吧，你真不要命了？”
林扣扣嘴瘪了瘪，悻悻地道：“秦教练，一帮哥们让我跟他们玩两把，大家玩得来，我也不好推辞。”
“你小子光顾着玩，忘了自己是专业运动员，还是为国家队效力的，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那帮小孩都叫你‘大师兄’，我看你是二师兄吧！”秦教练拿手点点林扣扣。
“不带您这样，骂人还这么清新脱俗。”林扣扣心虚地陪笑道。
“我就告诉你，老萧去英国前，已经和南华俱乐部、国家二队那边协商好了，下个月，你就在咱们这儿做基础的恢复性训练，明白意思没有？该练什么，不该练什么，由队里制定训练计划。我们想保住你的职业生涯，不知道你这笨脑袋，在想什么玩意！”秦教练说到这里，瞧着林扣扣的眼神，就跟瞧一根棒槌般。
这边林扣扣表情顿时亮了，举起双臂“yes”了一声，看看周羽，随后目光落到了秦教练身上，冷不丁从旁边一把抱住人家：“秦教练，您不知道，我这大半年，闲得都全身长毛了。”
“走开！”秦教练伸手拍了林扣扣脑门一把：“本来按老萧计划，最快六个月后，你就可以回南华，视恢复情况投入比赛，接下去再参加二队的测试。我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让你能和周羽继续搭档。现在看来，恐怕……”
秦教练话留半句，后面明显是让林扣扣自己体会。
看着林扣扣有点被吓到，周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子锋走进东馆的时候，周羽刚和临时搭档的一个小伙子赢下首局比赛。虽然周羽也自觉状态不比从前，不过实力在那儿放着，21:10轻取对手，倒也不在话下。
林扣扣坐在场边，当起了无脑粉丝。不管场上拼得如何，只管给周羽叫好，搞得场上场下的人都哭笑不得。
“来了？”秦教练注意到萧子锋过来，招呼了一声。
“怎么样？”萧子锋看着场上的周羽问道。
“怎么说呢，”秦教练摸了摸下巴，“单从这场比赛来说，体力、耐力、柔韧性还有技战术，比正规比赛里好了不少，不算是瓶颈期。可就看着吧，周羽老提不上劲，跑动没有以前积极，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看来这几个月成绩不佳，主要还是心态问题。”
“专注力没有了，求胜欲望也消失了，一旦发现对手实力或者状态占了上风，士气立刻就下去，最要命的，失误还多，”萧子锋笑了笑，“最近她的几场比赛，犯的都是同样错误。”
“你好好跟她谈谈啊，不行就把人骂醒，跟你女朋友，还用得着客气？”秦教练成心出起了馊主意。
萧子锋回了句：“我敢吗？”
秦教练惊讶地瞧了萧子锋片刻，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佩服，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对周羽又有信心了。”
“开个玩笑！”萧子锋说着，又往场上看了过去。
作为曾经的运动员和专业教练，萧子锋很清楚，周羽这种情绪上的低迷不是小问题，目前看来，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如果不把周羽尽快抽离出这种不良情绪。就算林扣扣半年之后完全恢复，也不代表，周羽能立刻找回自己的状态。”
“你有什么想法？”秦教练还挺了解萧子锋，“肯定早就在考虑了吧，别说，我对你有点盲目崇拜，有你萧子锋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萧子锋略摇了摇头，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要太多了。
比赛暂停，周羽下了场，刚站到林扣扣旁边喝水，就听到他咳了一声。
“你看谁来了？”林扣扣拿手指了指周羽比赛场地的后面。
周羽顺着林扣扣视线看过去，萧子锋抱着双臂，正和秦教练站在一块，两人看着聊得十分投入。
“晚上二位要不要约会？”林扣扣忽然问出一句。
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继续喝自己的水。
“刚才乔阿姨打我电话查岗，问咱俩在哪儿，又让我们晚上到你家吃饭，”林扣扣仰头看着周羽，“我说请你到我家做客，乔阿姨也没说什么。你有事就去忙，我和我爸妈一起给你打掩护。”
话到这里，林扣扣又想起什么，嘻嘻笑起来：“知道早上我们离开前，徐阿姨拉着席溪怎么说的吗，我偷听了一点，中心意思就是，让席溪站稳立场，不能再犯上回对乔阿姨阳奉阴违，送个机还半道换人的错误。不过，有我在呢，看在师父份上，我会一直挺你！”
“一会咱们去看萧教授和鹏鹏吧！”周羽想了想，道：“回头我跟我妈打个电话。”
“你把我卖了，以后谁帮你呀！”林扣扣急了，一嗓子吼了出来，以至于萧子锋还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这不简单，就说我突然改主意，不想打扰你爸妈了，”周羽将手里的矿泉水放到地上，“骗我妈，真没意思！”http://www.123xyq.com/read/2/23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