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中文网 > 现言 > 芙蓉春暖 > 第九十四章 迁怒宫人
    她出去殿门,看到婉婉站在窗下摇摇欲坠,强自咬唇坚持着。

    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想是借着主子的撵都去吃酒耍牌去了。

    看到阿芙出来,婉婉脱口而出:“夫人小心,莫踩到了地上的碎玉。”

    阿芙低头才看到,方才乔贵妃摔碎的玉如意也不曾有人打扫掉。

    她绕开两步,扶助有些打晃的婉婉,感到她手冰冰凉,心疼道:“傻姑娘,也不知道找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歇歇,把自己累得,嘴唇都紫了。”

    婉婉笑道:“不妨事的,夫人,咱们回府吗?”

    阿芙点点头,和婉婉一起慢慢向外走去。

    出宫路果然畅通无阻,阿芙第一次看到宵禁中的京城街道,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一眼可以望到头,倒让她有些新奇。

    游贩走卒们不便带走的担子和货篮,就大咧咧地放在路边,让阿芙有种“这里路不拾遗”的安全感。

    已是寅时初刻了,不料叔裕还没睡,一个人呆在融冬院里,捧着话本读得津津有味。

    阿芙一推门,他的目光越过纸页落到阿芙身上,倒是颇为惊喜:“回来了?”

    阿芙笑道:“夫君怎得还不睡?”

    “因着小皇子的事,明日罢朝,不必早起了。凝之送了我本话本,这都放了一个月了,终于有时间通读一遍。贵妃娘娘怎样了?”

    阿芙叹口气,来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揉着太阳穴:“娘娘性子刚强,不愿在外人面前露怯,可是小皇子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痛呢。”

    叔裕蹙眉道:“我晌午听皇上话里的意思,已是出事好几天了,因为在查凶,不想打草惊蛇,这才引而不发。结果一直未曾寻到真凶,这才不得已公布消息。”

    “娘娘说,太医说小皇子是猝死的...”

    叔裕断然摇头:“小皇子又没有胎里不足,这小小的年纪,哪里来的猝死,多半是宫里的下作手段。”

    阿芙灵光一闪,低声道:“夫君,娘娘迁怒身边宫人颇为厉害呢。”

    乔贵妃一向是个宽厚的,这般迁怒,难道是怀疑身边宫人吃里扒外,害了小皇子吗?毕竟平日里接触小皇子最多的,除了太学的师傅们,便是乔贵妃的婢子、内侍们了。

    叔裕奇道:“这倒怪了,按说乔贵妃宫里的人,要么是贵妃亲姑姑,李丞相夫人亲自调教送去的,要么就是皇上赐的,这都是她亲近的人呐?”

    阿芙努力回忆:“娘娘倒是既不愿提及李夫人,也不愿见皇上....”

    经过仲据一事,阿芙对乔贵妃的直觉佩服得五体投地。

    既然她又怀疑李夫人,也怀疑皇上,下一步怕不就要...

    阿芙急道:“夫君,娘娘不会要刺杀皇上吧?”

    把叔裕吓得耳朵都动了一下:“胡说!”

    看阿芙立刻闭紧嘴巴,楚楚可怜地盯着他,叔裕又软下来,虚张声势地捏捏阿芙的鼻子,假模假式威胁道:“这种话也敢乱说!”

    阿芙自知失言,慌慌张张地握住了嘴巴。

    叔裕有意把话题岔开,便提到他今天一天心情大好的源泉:“虽说小皇子夭了,月眉姐姐难过,可是到底阿爹是纳不了那个婢子了。”

    阿芙点点头,脑海中又浮现了双雁塔上两人的身影,不由自主道:“也不知那个蔓儿有什么不同呢,今日我同弟妹看到公爹带着她上双雁塔了。”

    叔裕瞪圆了眼:“双雁塔?上去了?”

    阿芙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看来不是个善茬。

    叔裕肉眼可见地燃起了熊熊怒火,把那话本重重往桌上一拍。

    胡闹!阿爹都没有带阿娘上过双雁塔,怎得就为了那个婢子破了例了?

    穆老爷的那个外室,朱烁梦,还有这个蔓儿,简直都是狐媚子托生的,怎得把人都惑得五迷三道的?

    阿芙握住叔裕的手,柔声劝道:“夫君也别烦,只要蔓儿一日过不了门,这件事就还能转圜。小皇子这件事过去还早着呢,变数还多。”

    叔裕咬牙,莫说过不了门了,纵然是过了门,也有那个婢子好受的!

    他正恨着,忽然听见阿芙很平静的声音响起:“夫君,乔贵妃是入宫两年多怀上的小皇子。看旁人仿佛,也没有比这个更晚的了。如今我们已成亲两年有余,会不会...我就是个无法有孕之人呢?若是这般,倒不如夫君也纳一房,早日开枝散叶才是。”

    叔裕讶然抬头,看到阿芙古井无波的眼眸里,藏着点点泪意,不由长叹一声,将她拉入怀里。

    下巴抵着她光洁冰凉的额头,轻声道:“怎么会呢?府医、太医,谁也不曾说过你不能生育不是?咱们还年轻呢。瞎说什么开枝散叶,人又不是狗彘,一下一窝的。”

    阿芙眼底酸涩,却没有眼泪,她狠狠心道:“夫君,我若是无子,就是七出之一了...”

    叔裕轻笑:“傻姑娘,那典律上还说,但凡为舅姑守丧的,都不得被休呢。典律都是人写的,爷不想的事,便是有人拿着典律砸我的脸,我也不会照办的。”

    “可是.....”

    向烟的娃娃早已生下了,虽然一直不曾通信,也不知是男是女,可到底李葳得了一个带向家骨血的孩子。

    钱朵儿去年入宫,今年也已怀上了。

    阿芙只觉得相仿境遇的姐姐妹妹们,仿佛只有她一个是只叫不下蛋的母鸡——她知道府里有下人私下这样叫她。

    叔裕不知如何劝她,毕竟这件事并非劝劝便能解决的。

    也不想如往日般劝去榻上了事,只得将她搂在怀里,闻言温语地哄着。

    只要他对她足够好,她便不会再发不该发的心思,做不该做的恶了吧?

    叔裕道:“清雁生襄远的时候,身子损毁得厉害,当日稳婆便说缝了好几针,如今身上遍布纹路的,甚是吓人。所以晚些生育,倒也是老天爷给的福泽,你说是不是?”

    阿芙一边暗暗记下清雁身子毁了这一大事,一边暗道不知何时叔裕又去了清雁房里,一边寻思着,若是她知道哪一年她定能有孕,又有什么忧愁呢?

    怕不就怕在命里没有子孙缘吗!

    只是她也知道,叔裕是没话找话地安慰她呢。

    但这一次,叔裕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提及“过继襄远”的事,让阿芙心中总有块隐忧过不去,撑着困意一直闹下去,两个人直折腾到凌晨。

    两人睡到第二日下午,阿芙先起来,叔裕还在榻上睡着。

    元娘又是悄咪咪地塞了封信在阿芙手里,藏在松弛眼皮后的眸子紧张地盯着阿芙的动作。

    阿芙无奈,揉揉惺忪的睡眼,径直撕开了信封口,唬得元娘慌不迭将她退出睡房,生怕叔裕突然醒了。

    这次的信极短,主要是晋卿早已跑了,晋珩又远在边疆,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托阿芙时时帮着照拂些。

    最后的最后,只用了一句笔墨,调笑道:“芙妹当真是长大了,也为小辈拉红线了。只是如今四哥哥还在任上,别无他想,就不必费神了。”

    阿芙将信折起来,还给元娘,有些解脱,又有些心酸。

    他果然是不乐意娶顾舒尔的,果然。

    呆坐一会,阿芙低声嘱咐道:“传饭吧,夫君想来也就快醒了。”

    元娘应了一声下去了。阿芙一个人坐着出神,想着怎么委婉些同顾舒尔说清楚,又不伤那小姑娘的一腔赤诚。

    叔裕果然不久便起来了,这一觉睡得浑身酸痛,阿芙忙服侍他洗了澡,折腾一通才坐到饭桌前。http://www.123xyq.com/read/2/23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