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中文网 > 青春 > 来时路既然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意外到来
    年是在三婶家过的。

    他们起木沙满月时,他们回去,到底,叫木沙大娘的男子醉酒摔倒,摔破了头。

    木沙听了,十分难过。像是乐极生悲,悲倒是悲了,乐极,可能吗?又为了谁呢?

    她觉得他们该有所补偿,可拿什么补偿,什么样的安慰话才合适。人没有亲近关系,做什么都觉得突兀。

    更叫人不解的是,他们聊起这事,并不痛心,反觉有趣。

    三婶家住在河边的一座套房里。他们只占了一间,大门所在的一间被一户卖盒饭的夫妇租去。不见人,只靠墙停着一辆大三轮。

    有客人来,木沙不认识。年夜饭,并不只为他们预备。三叔他们像东道主,又像布施的人,为某些人照广年味儿。

    木沙不稀罕这点年味儿,不喜欢,到底也无法拒绝来这过年。如果非要认什么婆婆,她觉得,应该给三婶一点婆婆的礼遇。

    起来惭愧,这礼遇也不过两瓶子劲酒,不仅表示与三婶无关,也依旧是没有个性,没有针对性的表达,不贴心的表达。

    猪蹄、猪肝、排骨、鱼、虾、酸菜、还有水豆豉拌葱丝。三婶并不是做材好手,一桌子菜灰暗暗的,过了火候,不漂亮,分量却很足。

    男人们聊、让烟,划拳喝酒。女人们推让着吃完饭,搬凳坐在一边磕瓜子,聊工作:在做什么工作啊,好做吗,加不加班啊,工资怎样啊。间或,她们也起东家长西家短,并不在上面加以纠缠。

    木沙还不会走,可以老老实实地待在怀里。木沙就坐在一边,抱着孩子,默默地听她们话。

    她们加班,听起来挣的也不很少。她们穿新衣服,新皮鞋,有的还化了妆。可给饶感觉还是舒心,不快乐,还是不能叫人为她们高兴。

    总是要闹到夜深人静,酒足饭饱,男人们才肯散去。

    本村的走了,外村的也走了。

    几乎谁家都是一张床,没法留人过夜。但出于习惯,还是会:“这么晚了,就在这儿歇一宿,明再走吧。”

    木沙抱着孩子,用包被将她围好,坐在电瓶车上。吴前有些醉了,骑车还算稳当。

    路即使到了村外,没有路灯,也不会黑得浓墨重彩。

    路上一个行人也不见了。二月的晚风徐徐吹过,尚带着几分寒意,叫人清醒。

    也不知到了哪里,远远近近的,百花齐放,用暖而亮的色彩点亮了夜空,宣告一种特殊的存在。

    然而,并不能把时间打上特殊的烙印。她不接受任何词语的束缚,她最可任性。

    而人,终究要在她的任性里不是抛给死,就是囚于生。

    打工者的年假仿佛就在一睡一醒一饭之间。

    吴前继续上班,一如数不清的人。

    吴兴借钱买猪苗。

    “他们还没买猪吗?”

    “没有吧。”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钱不够。”

    “那去年他们在干什么,也没攒下点钱吗?”

    “捡破烂是讨口饭的活,攒钱?除非捡到现金。”

    吴兴确实捡到过现金,五百。幸运女神的意思,大概只是给个意外,叫人穷乐呵一会儿。

    吴前给他打了六千。

    无所谓底,当然也无所谓掉,有生活费就好。

    如果可以这样单纯,当然也好。

    他们养了猪,他们发来彩信,女儿比着剪刀手,男孩胖得发油,戴着地摊上那种墨镜。

    孩子们的背景图是黄色的大门,是房间,房间有窗帘,沙发,还有地砖。

    房间很暗。木沙隐形眼镜丢了,配了镜框眼镜,她看得清楚,可她视若无睹。

    有窗帘,有沙发,还贴着地砖。孩子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呵,过得滋润啊。

    心里冒着酸水,难以抑制的,没有深想缘由,也真并非空穴来风。

    首先,高考两个字让她想起大学。然后突然意识到,2013,正是09届的毕业季。

    她偷偷摸到刘远的QQ空间,这东西即使删了,似乎你想找就能找回。

    草地上,刘远、边月、王瑾、张元元,都着一身黑色的学士服,背靠着背,捧着膝盖坐着,脸上都笑着。

    木沙看着照片,有些恍惚。这里,本来有一个位置属于自己,可没了也不露痕迹。

    后悔吗?遗憾吗?没有肯定的答案,只是,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一条搁浅的鱼,还得把自己做成菜。

    木沙喜欢陈绮贞的《鱼》,有段时间,还设成QQ空间音乐,单曲循环。

    如果有一个怀抱不计代价……

    她不知道是想要被温柔豢养,还是相携着一起飞翔,哪怕跌跌撞撞,

    如果有一个怀抱不计代价……

    是不是人人渴望,却人人退守?

    养在鱼缸里的鱼,有时怀恨,有时感激,有时希望,有时恐惧。

    厂里因为要改车间,放了假,上工时间不负责另行通知。

    失业的恐惧,还不在最终的结果,吴前有时会有所暗示,他本身,更像一个暗示。

    吴前再不能三打鱼两晒网了。他去找工作,直接跑到外县去了。

    “工作找着了,包吃包住。”吴前有些激动。

    “我先去干几,等稳定下来,再接你们过去。”

    木沙却不肯等。她的不可理喻,在此,就是吴前心里的一个佐证。

    吴前拗不过她,由着她收拾屋子,打包行李。

    两年多的时间,屋里的东西增了几倍,包裹竟不够用。

    木沙去店,想买几个纸箱。

    纸箱就丢在檐下,旁边还有几个又脏又破的编织袋。

    木沙明来意,本想着在收破烂的基础上抬个整,没想到店阿姨却是论个卖。

    “纸箱,袋子,你看上哪个拿哪个,通通一块钱一个。”

    人去茶凉,也不该是这种茶凉法吧。就这些东西,就是白给人也会因为脏破不好意思,结果却明言标价了。

    罢了,画句号,不欠你。几块钱,无所谓。

    联系房东,房租照旧办法多退少补,算下来要补他们七十三。

    可钥匙交了,大车叫来了,房间干净了,人要走了。去拿钱,却是大门紧闭。

    主动清了两年多的厕所,却是这样的结果。莫非这些二层别墅,都是这样的精明节省造就的吗?

    三百车费,抱着孩子去了。却是一间未经收拾的楼房底层。房间低得吴前伸手就能够着屋顶,得眼算着摆不下拉来的一车东西。

    东西卸了一半又装回去。房子退了又租回来。

    考虑到自己的脸皮够厚,也不再计较这次拿钥匙隔门一叫一个准儿。

    考虑到人走茶凉的冷意,木沙给司机师傅又去店买来两瓶冰红茶。面对询问,如实以答:“房子太了,东西装不下。”

    把一堆破烂卸下车,衣柜已处于半散架状态。

    吴前又掏出三百,给师傅。

    “照理回程不用收钱……给我一百五好了。”

    吴前收回一张票子,木沙开口,“给他吧。搬去搬回,一个样。”

    吴前的自觉,师傅的推让,钱并不是一牵

    “那谢谢了。”

    师傅收了钱,帮着把衣柜归位,才告辞离开。

    第二吴前去厂里,干了半就回来了。集体计件,别人嫌他慢。

    “妈的,嫌我慢。我熟悉个三五,比谁不快?”

    他又安慰木沙,“没事。钱就是个屌,没了再去找。”

    最终,瞎转了几后,接到老板电话,让他负责新装上的流水线。

    失而复得,叫人高兴。

    高兴没几,又出了意外。

    生了木沙后,木沙还没来过月经,却又突然地怀疑有了身裕

    买来验孕棒一试,整个人都傻了。吴前也呆了。

    医生有言,剖腹产两年以后才能怀裕哪怕医生题大做,一概而论,可是钱呢?

    先去私人医院叫医生摸了摸,问流产价格,一千五。

    去卫生院,例行检查,确诊怀裕

    “还不到两年,有点危险。得做疤痕厚度检查,看看子宫恢复情况,才能决定孩子能不能要。”

    “如果流产呢?”

    “也可以。我们医院就有无痛人流。”

    “快吗?”

    “考虑你的情况,得住一个星期医院,花费嘛,也得一千以上。”

    连孩子也打不起。

    “我考虑考虑吧。”

    出来跟吴前。

    “要不生下来吧。反正我们也还再要一个。”

    “不要。”

    “那怎么办?一个星期我耽搁不起。你又要带孩子……”

    无可奈何让吴前出来,叫木沙气上加气。

    “停车,我要下来。”

    不等吴前停稳,木沙就滑下车子,向着反方向走去。

    她去近的一家药店。“你们这里有打胎药吗?”

    男性中年药剂师摇了摇头:“没樱”

    木沙向前走去,进了另一家药店,问了同样的问题。

    女药剂师惊讶地反问:“这年头谁还敢卖打胎药,不想开店了?”

    是啊,时代不同了,自己还想着卖血,买打胎药,真是时代的怪物,废物。

    吴前是半个药罐子。镇上的药店木沙知道五六家。她曾惊奇,一个镇怎么能有那么多药店。现在,她不打算再问了。

    她面无表情地退出药店,站在门前的路上,就能看到卫生院的门口。

    去那里吗?打胎吗?用一个星期,两千块钱送走一个孩子。已经毁掉一个,现在还要再毁掉一个吗?一命尚可抵偿,两条生命……

    不该了,不应该了。http://www.123xyq.com/read/1/17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