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中文网 > 青春 > 来时路既然 >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迟来的眼泪
    吴前的妈妈千里迢迢赶来照顾木沙。带来两条腊肉,一瓷盆猪油。以孩子的名义给了木沙五百块,另外,一个婶婶也拖她捎来一百块。

    她取出一张农行卡,对吴前:“你们的钱够花不?不够的话拿去取两千来用吧。”

    吴前看了看银行卡,:“我们够用。你的钱你自己收好。”

    “拿去吧,卡里有两万,你取两千来用,我留着点就校”

    吴前一怔,木沙的心也跟着一凝。两万,多不容易啊。

    木沙想起五年级时,家里盖房子,花费的钱就是两万多。去年,他二叔盖房子,虽然是那么座豆腐渣,到底也是二层楼,花费也是两万多。

    木沙又突然想起棺材本三个字,觉得很不吉利,立即帮腔道:“真不用的,而且过个十,吴前也要发工资了。”

    “就是的。”吴前,“我们没能给你什么,怎么能用你的钱呢?他给你的你就收好,不用担心我们。”

    “那行吧。那我就收着了。如果你们缺钱,言语一声。”她咕哝着,把卡仔细地包回手绢里,放回她带来的提包。

    后来,木沙不经意间跟秀敏提起这事。她:“那是那个老头子给她的。两万块,就让她扔了她的儿女孙女,跟人家跑了。”

    人,总是浓缩成别人那里的三言两语,无法把一整个事情做彻底的明。

    木沙也叫她妈,“妈,你帮我看下孩子,我睡儿觉。我实在太困了。”“妈,衣服放在那里,等会儿我洗好了。”“妈,不用手洗,怪冷的,那里有洗衣机。”

    是照顾木沙,实际上她只是把她带来的那份事做了。

    木沙是个强迫症的人,不得不一次次走过来,教她用电压力锅,怕她用洗铁锅的钢丝球洗锅胆,洗碗这块儿也是自己做。

    总之,其实事情就是那么一些,木沙其实不喜欢她插手,更不希望插手变成一种习惯。到底,她不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哪怕并非因为秀敏的话已经先入为主地对她抱有什么成见。

    两个女人,没有吴前在跟前联系着,其实就是两个女人。

    老太太待了两,给她的继子打电话,要去他那里看看。

    男人来了,四十开外的年纪,人高马大,精神眼见着比吴前丰沛,叫人想到力量这个词。

    因为这力量,尽管吴前不乐意收,最后还是摆脱不了强加的两百块钱。

    老太太提了另一块腊肉,跟着他去了。

    两后又折回来,是在这边待不惯,而且开春地里活忙,要赶着回去。

    吴前给她买了票,交代木沙几句,上班去了。

    木沙把孩子交给她看着,骑了自行车去镇上,为她买了衣服裤子鞋子。

    木沙本不会买东西,因为多加的谨慎,回来试穿,倒都合身。

    “鞋子这样合脚,你知道我穿多大的码?”

    “我看着是差不多。不合脚的话可以拿去换。”

    下午,木沙趁孩子睡着的时间带她去洗澡。两个人共用一间浴室,赤身相对,木沙看着她老去的皮肤,变形的身体,心里却想到木母。

    看起来那么亲近,实际上依旧遥远。

    她失去了一个妈妈,却不会因此换回一个妈妈。

    不再给亲生母亲添麻烦,当然,也不想欠已改嫁的视若陌生的婆婆什么

    买衣物花去四百多,可以偿付领证时她给的三百块。带来的肉和猪油用车费来补,还有没有推脱掉的五百,木沙偷偷地放在她的新衣服口袋里了。

    把东西人情折价,这个习惯的养成,就是从两个母亲开始的。

    吴前请了假,送她走了。算着她走远了,才打电话告诉她五百块钱的事。

    当晚,吴前搂着木沙,把头伏在她肩膀上。

    “我妈走的时候夸你了。你是个好女人,叫我好好珍惜你。”

    略顿了顿,他又深情地:“我还以为这辈子要打光棍了,没想到遇上了你。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有妻若此,夫复何求?多么美的话啊,不比一声媳妇儿更美吗?可木沙只是静静地听着,无所感动。她不能以一字之别,回应他的倾诉。因着沉默,木沙感到深深的讽刺。

    木沙很乖,除了听力初次筛查有只耳朵没过,需复查外,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烦恼。

    眼看着满月到了。本想无声无息地度过,可之前大着肚子走亲访友,仿佛就是最有力的邀请函。

    “明三婶一早过来帮忙。有什么要做的叫她做好了。你是新媳妇,该开口的就开口,撒回娇没关系。”

    撒娇,多么新鲜,对母亲不能,对丈夫不能,叫她跟婶子撒娇?木沙表示不习惯。

    三婶也不习惯他们的灶台,一会儿找不着这,一会儿又问那在哪儿。

    “听你婆婆来了。”

    “嗯,来了两就走了。”

    “才待了两?不是来照顾你月子吗?”

    “也不用照顾什么。身体恢复得还好,买菜做饭都能做。”

    “话不是这么。你还年轻,不觉得什么,等老了毛病就出现了。像我,没出月子就下地干活,现在四十岁不到,腰酸背痛,腿脚发麻,慢慢地就找上我了。你看,你怎么还用冷水洗菜,还是注意点好。”

    “照我呀,她就没真心想来照顾你。”

    不知怎么,话又回来了。

    “开春了,她也忙。”

    “忙什么忙,老头子家的事就是事,亲生儿子的事就不是事了?她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

    三婶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疾,着着话就要清清嗓子,像要吐痰又不吐。

    木沙不想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老人早早离开,或许正是她的原因。谁知道呢?

    她问:“东西够了吗?要不要我再去买点?”

    “够了,没几个人。”

    其余的人都是晚上下班后来的,由三叔引路。来了三对夫妻,其中一对木沙没见过。他们叫木沙大娘。吴贵自己来了,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婆走不开。

    三婶带头,给了木沙两百块。吴富夫妻给了一百,叫木沙大娘的夫妻给木沙买了一套衣服,又给了一百,吴贵给了三百。

    他们话,的人和事木沙全然不知。添饭布菜也是三婶张罗着。她只负责默默地在一边看孩子。

    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他们才相继告别。男人们都多多少少醉了。刚骑上车子,险些歪到河里去,叫人看粒心。

    三叔三婶还在院子里,和吴前话。那些旧事夹着酒气,没头没尾的,木沙没听明白。

    院子里别的人都睡了,他们被路灯照得朦朦胧胧的。三叔拍着吴前的肩膀,哭了,吴前也哭了。

    三婶哽咽着:“行了,别了。”

    他们都流着泪,木沙呆呆地,和当初听见木扁的死讯一样,显得麻木不仁,格格不入。

    吴前把他们送出院子,回来上了个厕所,对木沙:“剩下的交给你了。”

    他衣服不脱,鞋也不脱,就躺倒在床上。木沙帮他脱了鞋子,看着满屋子狼藉,正思考着要从哪里下手,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木沙赶紧找来盆子接住,怕他吐脏床单想把他往外拖拖,可根本拖不动。

    吴前终于不吐了,沉沉睡去。

    木沙擦床单,把盆子抬到河里去洗。回来收碗筷,整理酒瓶,擦桌子,扫一地的烟头和浓痰。

    夜静悄悄地,木沙看着满灶台重重叠叠的锅碗瓢盆,默默地往菜盆里接了水。放下盆,蹲下身,拿起了一大把筷子。

    大把的筷子在手里,不能畅快地哗哗地搓,只能一根根轻轻擦洗。

    木沙一根根洗着筷子,夜那样静,静得仿佛世界只剩了她一个人,却不能高歌,无法大喊,只能默默地流下眼泪。

    这迟来的泪水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http://www.123xyq.com/read/1/17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