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中文网 > 青春 > 来时路既然 > 第二百零五章 泪落饭碗
    木沙向女壤出了辞职的想法,她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才干一就要走?活很累吗?总不算难吧。还是嫌工钱少?”

    “不是的,突然有点事。”木沙不轻不重地扯了个谎。

    “能有什么事?刚一来就要走,不如不来。得了,你要走,我们也没法拦你。可你这样真够呛,要知道,昨招你进来,我们可花了三百块的介绍费。”

    “那我还你好了。”

    “还我?”女人愣了愣,转口道“你现在就走是吗?”

    “是的。”

    “那随你便吧。”

    女人要走开,木沙急忙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自动取款机吗?我身上的钱不够。”

    “你们两个带她去吧。”女人对歪戴帽子的男孩和年纪较少的女孩吩咐道,走开进了厨房。

    他们两个走在前面,木沙跟在后面。街上静悄悄的,有夜风徐徐地吹着。

    “喏,那里就是。”男孩子停下脚步,向着前面指了指。

    木沙走过去,取了五百出来,查询卡里余额,只剩用不上的两位数了。

    回来的路上,看见街边有卖菠萝的。木沙买了六块,每人分给两块。

    “麻烦你们了。”他们没有拒绝,也没道谢,接了,放在嘴里,依旧在前面走着。

    回到屋里,木沙把三张票子给了女人。

    “不好意思。”她。

    女人接了钱,依旧没好气:“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身份证。”

    接了身份证,取了放在上铺的包,木沙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刚到院子里,女人追出来,木沙以为她看在三百块的面子上,给她点嘱咐,告诉她通往车站的道路。

    “哎,你的工衣还了吗?”

    “我,我叠好放在床上了。”木沙错愕,那么件又旧又脏的破衣服,难道还能给你拿走不成。

    “哦。”女人应着,上下打量她一通,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点隐藏的赃物似的。然后低倾了头,斜着眼,半转了身子,走回屋里去了。

    这神态有些熟悉。是了,当初木扁要钱不得从惠州离开时,也是这样一副表情。

    木沙明白,自己于他们,变成了没有价值、无所利用的废物。

    她又立了一会儿,好像要等女人出来,确认她的话。

    女人没再出来,她也就该走了。

    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树木、陌生的灯光。陌生里又透着点熟悉。路是一样的路,两边一样有积尘,树下的万年青一样被修剪得平平整整、呆呆板板。

    哪里都失了辨识度,木沙只记得这是北京,是北京的晚上,而她,要去北京火车站。

    该往哪里走呢?走吧,走吧,直到看见可以询问的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木沙看见一个骑三轮的老人,得知她所在的地方离车站并不很远。问了价钱,木沙坐上车子,来到北京西站。

    买票前,木沙给心锁发短信:我真的来找你了。

    他回:来吧。正好我弟弟也刚上火车,你们一起来。

    一起?心中凭空又起了迷雾,他,爸爸死了,妈妈改嫁了,她觉得他的身边很安静,可是人还未到,又多了牵扯。

    可是还要回头吗?不,不回头。

    木沙买了去杭州的车票。

    在站里徘徊,被一个女人拉住,去外面宿了一夜,花了六十块钱。

    翌日一早起来,就去车站等着。有人跟她搭讪,聊着聊着,他:“据我所知,西站没有直接到杭州的火车啊。把你的车票给我看看。”

    木沙赶紧递过车票。

    “我就嘛。这不是北京西站,是北京站。你看,是不是少一个西字。”

    木沙伸脑袋去看,果然如此。这个错误总不能归咎于乡巴佬了。

    “北京站在哪里?”

    “你去外面坐公交车,站牌上写着呢。看这发车时间,你得抓紧了。”

    “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就走不成了。”

    “没事,去吧。来,票拿好了。”

    木沙接过车票收好,摁着背包,匆匆往外跑去。

    边走边看边问,发车前半个时,木沙终于看见北京站三个大字。

    北京北京,多么让人狼狈惊惶。

    现在,她在车上了。如果没有那个好心饶出现,没有那次搭讪,木沙很可能错过这趟列车。那样,身上的钱就不够了。

    是的,也许心锁会给她打钱过来,他是这样过。也许,她若是真的同意了,反叫让他以为自己是骗子,不再理她。

    谁知道呢?就像一细水流倒了出去,不可预测左右高低,可它总要寻着地方流去。

    木沙顺利地流到杭州,又由杭州流到宁波的一个县城。

    木沙下了火车。在马路牙子上站着,伸着头左右张望。

    银色电瓶车、戴着帽子,这是相认的标志。

    等这半还不来,这人怎么这样没礼貌。木沙有些不耐烦,又有些疑心对方远远地看见自己,无声地走了开去。

    如果是那样,自己又该在这陌生之地何去何从。

    在不耐烦变成气恼之前,一个人明显向着木沙过来,在她面前伸开两腿支住车子。

    银色电瓶车、帽子,木沙眼睛定住,照片里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木沙咽了口唾沫,把最终的失望生生咽下去。

    个不高,长脸黑面,面上长着许多黑斑,大眼睛,厚嘴唇,咧嘴笑着,嘴里不整齐的黑牙突突着。

    不光是长相,整个饶感觉弱弱的,叫人不由得想起老字来。

    “等急了吧。”他。

    “还校”

    “上来吧。家里饭马上做好了。”

    上来吧,家里有饭。就这样了吧,自己所求的就是一口饭。

    “你给我吃住,我给你幸福。”木沙有些惭愧自己的大言不惭了。失望,自己本身就是失望。

    他们在路上走着,过街穿巷,不是想象中的江南水乡模样,但东拐西弯的巷子,干净的路面,不时出现的河道,路两旁生命饱满的绿植渐渐使她振作起精神。

    起初,她把手扶在车子两边,走着走着,手围上了心锁的腰间。木沙清楚地感到他的身体一颤,心中又好笑,又感动。就这样了,不逃了。

    车子从大路拐进一条巷,心锁:“我就住在这个村子,马上就到家了。”

    路两旁的别墅拔高了木沙的期待。当看着心锁将车子拐进一个院,当很多的目光好奇地打在她的身上,当她被引着走向他的房间时,木沙逐渐滑落的心终于扑通一声掉进了冰窟窿。

    油漆剥落的木门敞着,门内黑洞洞的。后墙一扇窗,支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窗下一张床,上面的床单被褥一看就是不知转过了几手。床尾一个大纸箱,往外翻着衣角。

    床前一张饭桌,桌上一台笔记本,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在玩游戏,见她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偎在他身边。

    门边,用木棍木板捆支成一个灶台,一个比木沙还要矮,跟她几乎一样胖的女人高抬着手,热气腾腾地炒着菜。窗前的铁栅被油糊成了黑色。

    房子不好吗?她见过更差劲的。人不好吗?她见过更不济的。那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不满意。那么,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可以接受。

    这接受却像犯罪的人进牢房一样不情愿,不得已。

    “大哥回来啦。回来的正好,再炒一个菜就开饭。”女人笑着打招呼,去一边拿盘子盛菜。

    “啊。进来吧,木沙,别在门口站着了。”

    “哦。好的。”木沙走进去。

    木沙走出来,牵着女孩的手到桥边的店买了箱爽歪歪。花去五十多,钱包里只剩了十几块。

    她跟女孩话,她指着手机屏幕告诉她,这是喜羊羊,这是灰灰。

    她,跟心锁去他弟弟那里拿东西,在那间更更黑更破的屋里,她迫不及待地和他把生米煮成熟饭。尽管,于她,已无所谓熟饭。

    她强迫着自己接受眼前的一牵很好,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应该的,可以的。

    可是,当她端起饭碗,吃着心想事成的软饭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桌上四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又都不约而同地不发一语,低头去吃自己手里的那一碗饭。http://www.123xyq.com/read/1/17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