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名柱起先有些诧异，但看清昙生模样时，恍然想起。</p>
这子不就是郑府的管事么，也算是个机灵孩子，今日来这里恐怕无事不登三宝殿。</p>
他瞄了眼面前锦盒，笑道：“你有啥事就，带东西作甚。”</p>
昙生从袖口摸出一个文具盒大的匣子，推给崔名柱，笑眯眯道：“从省城带来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p>
崔名柱打开匣子扫一眼，放进抽屉，抬眼望向昙生，目露慈祥，就像瞧见失散多年的亲侄儿般：“你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俺权利有限，不一定帮的上忙。”</p>
“崔队长心如明镜，什么都瞒不过您。”</p>
昙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叹口气：“我爹娘在泰华路开了一家王记包子铺，生意还凑合，今早却被人无端上门给砸了，还打伤我爹娘舅舅。”</p>
崔名柱皱了皱眉，“谁这么大胆！老子的地盘还有人敢这样行事！回头让人去瞅瞅，实在不行，抓了去蹲班房！”</p>
昙生：“崔队长，还是您肯为民做主啊。刚才白二队长去了我家铺子，不提去抓行凶歹人，却要抓咱们……”</p>
崔名柱一拍桌子，喝道：“那白二就是个混不吝！俺早看他不是个东西了！”</p>
“可不是么，我当初还救过他老婆孩子一命呢，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恩将仇报的人，竟当那么多饶面诬蔑我是啥探子。”昙生一脸沉痛。</p>
他之所以找崔队长，一来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根本照应不到爹娘。</p>
二来，要想一劳永逸，让地痞流氓们不敢去自家铺子捣乱，必须跟地方官吏打好关系。</p>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点这位新上任的治安队大队长。</p>
崔名柱能短时间内爬到大队长的位置，后台不可谓不硬。而且，自己也算跟他打过一回交道，此人虽贪财，心地却不坏，算是个明事理的人。</p>
崔名柱站起身，拍拍昙生的肩，“别担心，俺这叫人去看看，若真是那白二公报私仇，老子会让他好看。”</p>
白二那家伙自从被他岳父一家赶出家门后，日子就不太好过，平时扛着治安队的名号在外吃喝卡拿，早就有人在崔名柱面前告过无数状了。</p>
这一回，必定叫那混不吝蜕一层皮，也好平息众多商户的怒气。</p>
起来，崔名柱每个年节都会收到一些商户送来的节礼，但没一家像昙生这样大方，一出手就是二斤金子。</p>
到底是省城大商户家出来的，人爽快，出手也不凡。</p>
既然收了他的大礼，肯定要去关照一二了，不然真不过去。</p>
崔名柱让自己得力手下李检跟昙生去泰华路瞧瞧。</p>
出了衙门大门，昙生和李检并五六名队员往泰华路而去。</p>
这位李检，曾经是白二那个队的副队，昙生对他有点印象，算是个正直的人。</p>
来到自家包子铺前，只见门口人山人海围了一圈。</p>
里面有女人喊孩子哭，好不热闹。</p>
“让开让开！”</p>
治安队队员挥着枪柄，将看热闹的人往旁赶。</p>
昙生跟李检走进人群，就见铺子门口躺坐了十好几人，男女老少都有，哭喊地。</p>
老爹和舅舅身心俱疲地坐在一片狼藉的铺子里抽着旱烟。</p>
铺子地上坐着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舅母张翠，与女儿柳秀英抱头抽泣着。</p>
“怎么回事？”</p>
李检冷着脸环顾一圈。</p>
老爹王大贵见治安队来了，先是一惊，转眼看见儿子在旁，略松一口气，连忙站起来道：</p>
“长官，这些人一早来铺子打砸，俺们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呢。”</p>
舅舅柳安脸上的血迹都干在脸皮上，黑紫一片，也站起来回话：“那些人是人婆娘的娘家叔伯堂兄弟，莫名其妙过来打俺……俺、俺要休了那个搅家精……”</p>
李检摆摆手，转头对门口那些人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p>
张翠娘家兄弟子侄哼哼唧唧哭叫一片，七嘴八舌道：“是他王家欺负人！拿俺家不当人啊。”</p>
“长官啊，王家想白使唤俺姐夫一家，还想让俺侄女给他儿子做……”</p>
“就是！他一家子都不是东西！有钱了就始乱终弃……”</p>
李检皱了皱眉，不懂这些人在什么，转头看向昙生：“这人是你家亲戚？”</p>
昙生漠然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p>
这时，坐在地上的张翠跳了起来，朝昙生扑过来，尖叫道：“都是你！是你欺负俺们一家子！欺负俺秀英！啊啊……俺要杀了你……”</p>
旁边队员一把推开她，砰地朝地上放了一枪。</p>
子弹打在张翠脚边，立刻镇住了发疯的婆娘。</p>
柳秀英一把抱住她，哭道：“娘！你到底闹什么！”</p>
柳安脸色铁青，不知是被枪声吓住了，还是被气到，抖着身子不出话来。</p>
昙生冷笑，“我怎么欺负你一家了？出来给大家听听！”</p>
真是可笑，自家养她一家四口一年多，现在反而被诬蔑欺负她们。</p>
张翠语噎，只瞪着怨恨的眼神看向他。</p>
这时，老娘柳桂花从后院窜进来，一把扯住张翠的头发，啪啪扇了她两个耳光。</p>
“俺家欺负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一家吃的用的，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俺儿子的钱买的？”</p>
“你就是吃屎长大的！喂不熟的白眼狼！给俺滚出去……”</p>
柳秀英连忙护住她娘的头脸，哭道：“大姑！大姑……别打娘，给侄女留点面儿……”</p>
李检在旁瞧了会儿，大概明白了，朝门口那些人喝道：“你们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家事，无故打砸，现在跟我去治安队一趟！”</p>
坐在地上的人顿时惊恐不已，连连告饶：“俺们冤枉啊……”</p>
有机灵的，抬起断腿的汉子就跑。</p>
有的女人不依不饶，指着王大贵骂道：“你儿子打断俺当家的腿，赔药钱来，不给五百大洋不算完……”</p>
李检身旁的队员冲过去，拖起地上男人就走，口中呼喝：“有话去牢房慢慢！”</p>
这招百试不爽，那些人真慌了，纷纷上前抢夺回受伤男人，四散而逃。</p>
李检看着这些人纷纷散去，冷淡瞥一眼，并不阻拦。</p>
眼看人群渐渐散走，昙生朝李检一拱手，“多谢李队长为民做主！今日我做东，请各位大哥去八仙楼聚聚。”</p>
李检淡淡嗯一声，没有反对。</p>
其余五六名队员喜笑颜开，看昙生的眼神亲热不少。</p>
八仙楼是凤县最有名的酒楼，平时接待的都是府官和那些大富贾。</p>
那里一桌普通酒席就得花上百大洋，他们这些吏一月才七八块大洋的月俸，根本去不起。</p>
当然，偶尔有商户宴请，但一年也只有次把次。</p>
毕竟比起花费一二百大洋请他们吃一顿饭，不如直接送现钱实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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