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从后备厢里拿出一袋子水果和两瓶酒，王淑芬一看，又抱怨开了：“你还给他买酒，他就是酒喝得太多，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整天跟公园一群老太太眉来眼去的，也不想想，人家看上的是他吗？前几天，居然还说要给刘村老王家的儿子在惊喜找份工作，还真去找人说了。真是让人开了眼，想当初你阿姨舅舅他们让他帮忙找惊尘说说，给你表哥表姐安排一份好一点的工作，他都给回绝了。现在倒好，非亲非故的，他倒热心得很。他要没有花花心思，我跟着他姓周！”</p>
周舟说：“都一把年纪了还吃这种飞醋。你想想，他年轻的时候累死累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如今老了，也就喝酒、跳广场舞这点爱好，你就不要老说他了。”</p>
“那安排工作又是怎么回事？”</p>
“王家那儿子可是硕士毕业，人家在上海有一份好工作，是他妈想他回来，所以才让爸爸去说的。这事情爸和我说过，不过是顺水人情。和你硬要把我那些不着四六的表哥表姐安排进管理成可不能相提并论。”</p>
“你就护着他，等哪一天给你带回个后妈来！”</p>
周舟笑笑，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有早饭吃吗？”</p>
“你没吃早饭？”</p>
“天天在他奶奶家，阿姨也请假回老家了，我一个人没高兴做早饭，想着到你这儿来吃一口。”</p>
“刚刚买了包子。”</p>
“包子呢？”</p>
“和你爸爸一生气，扔了。”</p>
“你这人，包子招你惹你了？”</p>
“冰箱里还有一点昨天的饭，我给你做个蛋炒饭去。”</p>
王淑芬说着往厨房去，拿了两个鸡蛋，一根火腿，给周舟做了一碗蛋炒饭。</p>
满满一碗，周舟觉得吃不下，又拿了一个空碗出来，分给了王淑芬一些。</p>
“惊尘又出差了？”王淑芬吃着饭，装作不经意地问。</p>
“嗯。”</p>
“他不在家你就不做饭？一个家里整天冷锅冷灶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哪还有点家的样子？”王淑芬看了女儿一眼，“你得把家弄得像个家样，别整天冷冷清清的。大夏天的，我到你家去，不开空凋浑身都汗毛直竖。这样子怎么行？”</p>
周舟说：“你以为我把家里弄得热气腾腾的，他就愿意回家了？在他心里，那个家就不是他想要的，我也不是他想要的，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多余的。”</p>
“你这么想就不对，你得先做出改变。你拿他没办法，但拿自己总有办法吧？过日子总得往好了奔，你看看，你现在，徒有邑太太的名头，实则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今天去买包子的时候，我遇到齐月如了，老两口要去北京。说是喜乐回来了，要去看外孙女去。”</p>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p>
“怎么没关系。想想当初颜溪的处境，自己丢了工作，丈夫得了癌症，镇上谁不认为她完了。可就算落魄到那样的境地，她都能重新爬起来。你呢？你靠着惊尘这棵大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p>
“他是棵大树，可他并不愿意给我遮风挡雨啊！”</p>
“他愿不愿意都在你身旁，你但凡争点气，会干不出什么名堂来？”王淑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开窍的女儿来？“你自己想想，一个着名的服装设计师，一个邋里邋遢的家庭主妇，男人只要眼睛没问题，都知道怎么选吧？你看看你，也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时间，就不能好好捯饬一下自己？往邑惊尘身边一站，不像他老婆，倒像他妈！”</p>
周舟放下了筷子，气愤地说道：“不吃了。别人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也就算了，你是我妈，你也这样说我？”</p>
王淑芬说：“我把你夸成一朵花又有什么用，我的话作数吗？你得真有能耐才行啊！”</p>
“我干什么要有能耐？反正颜溪走的时候他就说了，我们一起在这个坟墓里熬着。”周舟说着说着就哭了，“这些年我守着的是一个丈夫吗？是一个死人，我们的婚姻早就死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让它起死回生？你每次见了我就知道说我说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些年，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低眉顺眼、低声下气，可他就是不为所动，他就是不为所动啊！”</p>
周舟越说越伤心，干脆捧着脸痛痛快快哭了起来。</p>
王淑芬看着女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喃喃道：“你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啊！舟，这么些年了，既然没办法，那就放手吧。”</p>
周舟怔了一下，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从自己母亲嘴里说出来。当初，她是最支持她的，一路出谋划策，让她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也是她一次次告诉她，婚姻就是柴米油盐，邑惊尘和颜溪感情再深，经过时间的磨砺之后，总会淡的。只要她守得住，邑惊尘早晚是她的。先得到他的人，慢慢总会得到他的心。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最好的年华已经不在，她却让她放手！怎么放手？如今的她一无是处、一无所长，离开邑惊尘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p>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到了今天你让我放手，你觉得就算我放手了，我的人生能重新开始吗？”</p>
“人家颜溪能重新开始，你为什么就不能呢？”</p>
“颜溪颜溪，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拿我和她比较？我承认我不如她，她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骄傲且自尊地活着。我处处比不上她，你们早就知道的。”</p>
王淑芬不再说话，知道多说了也没用。也许如她所说，到了今天，想回头，也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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